三峡江底见天日

  唐东军

  三峡工程作为国家重点工程,事关国计民生,格外引人注目。工程的每一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进展,如环境保护 、水库蓄水 、文物搬迁 、库区移民 、机组发电等,均成为新闻媒体竞相报道的内容。涉及三峡的题材,堪称获奖好新闻的“富矿”。而有些题材并未引起记者特别是中央级 、省级媒体记者的重视,这种情况就是我们常说的“新闻盲点”。

  我采写的1998年度中国晚报好新闻一等奖作品《峡江江底原形毕露》,就是我在三峡工程报道中抓住的一条“活鱼”,一个“盲点”。

  1998年9月初 ,我刚从抗洪抢险第一线赶回三峡晚报社 ,就听说三峡工程二期围堰基坑中的水正在紧张地往外抽 ,估计很快就要抽干了 。我立刻意识到 ,基坑的水一旦抽干 ,长江三峡的江底不就暴露出来了吗 ?江底的谜团不就解开了吗 ?我立即向《三峡晚报》值班总编作了汇报 。总编认为 ,长江三峡的江底见天日 ,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它与黄河河床见天日有着本质的区别 :黄河是因为降水偏少 ,生态和环境恶化造成断流所致 ;而长江三峡河床见天日是因为人类移山填海 、改造自然的神奇力量所导致的 。当时 ,国内众多媒体关注的焦点聚集在两个方面 :继1997年大江截流之后 ,三峡旅游热是否“梅开二度” ;何时兴建大坝电厂厂房和三峡主体工程 。至于基坑江水抽干 ,江底见天日 ,反倒成为报道的“盲点”。

  报社领导高度重视这一题材 , 9月11日 ,在基坑江水即将抽干的这天一大早 ,即派出包括我在内的两名文字记者 、一名摄影记者 ,驱车赶往施工现场 。和平时一样 ,壮观的三峡工地 ,并没有密集的车辆和人员 ,这是依靠现代科技进行工程建设的结果 。虽然已到9月中旬 ,气温仍然偏高 ,比较炎热 。我们看到 ,大江截流后 ,三峡工程二期围堰内形成了一个人工湖 。在二期围堰基坑抽水工程工地上 ,大马力水泵同时轰鸣 ,基坑内的积水源源不断地越过上 、下游围堰排入长江 。基坑水位在人们的注视下逐渐下降 。我们碰到正在施工的葛洲坝集团公司九万吨水厂厂长李开明 ,向他打听情况 。他说 ,大马力水泵共有22台 。我们细细观察 ,竟看到令人兴奋的细节——偶尔还有几条鱼在残存的积水里不甘寂寞地摇摆 。

  到了下午4时 ,在前一天凌晨就开始露出水面的一片淤泥 ,正向四周延伸 ,突然间 ,它将长1000米 、宽800多米的基坑一分为二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 ,峡江江底终于见底了 !三峡河床见到天日 ,还是有水文记录以来的第一次 。摄影记者不停“喀嚓”,留下了极其珍贵的历史资料。

  下午4时10分 ,长江委三峡工程建设监理部副总监许春云同志面对业主 、施工 、设计 、监理4方代表宣布 :“二期围堰基坑抽水工程基本结束 ,共抽出积水1200万立方米 ,相当于一个大型水库 。在基坑中展开大规模开挖并兴建大坝电厂厂房和泄洪闸的三峡主体工程 ,正式拉开序幕” 。这番话其实等于点明了抽水工程结束后在工程建设方面的意义 。

  我们冒着灼人的阳光 ,围绕基坑转圈观察 。我们注意到 ,积满淤泥的河床上 ,巨大的礁石耸立着 。经过亿万年江水的冲刷 ,坚硬的花岗岩石表面被磨平了 、磨圆了 ,光滑异常 。花岗岩石的内部被江水冲击成千奇百怪的孔洞 。一些花岗岩石上 ,人工钻探留下的钻孔赫然入目 。钻孔有多少呢 ?在场的人谁也说不上来 。我们想起了中国工程院院士 、长江委水利专家郑守仁 。通过长江委的熟人 ,我们驱车查访 ,终于找到了这位专家 。说明来意后 ,郑守仁院士说 ,三峡工程大坝所在地三斗坪坝址的钻孔有2000多个 。这是人类几十年来欲征服长江留下的历史见证 。有了可靠的根据 ,我们顿觉采访具备了历史的纵深感 。

  长江三峡河床见天日后 ,在地质 、文物考古方面有什么价值呢 ?这也是读者感兴趣的话题 。我们兵分两路 ,文字记者去找地质专家 ,摄影记者留在基坑现场抓拍资料 。下午5时许 ,我们终于搜寻到长江委三峡工程建设监理部的一位负责人邹琳处长 。他说 ,地质工作者经过考证 ,发现河床基岩透水性弱 ,与工程开工前水下勘测研究的结果基本吻合 ,证明此处确实适宜兴建混凝土高坝 。这样就从侧面雄辩地回答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三峡工程上马 ,是有科学依据的 。

  掌握了丰富的第一手材料 ,我一气呵成 ,写成了通讯《峡江江底原形毕露》,在9月14日(星期一) 《 三峡晚报 》 头版重磅推出 。通讯中既有科学的依据 、生动的细节 ,又有人物的对话 、真挚的情感 。文章见报后 ,许多媒体纷纷转载,广受好评。有的中央级、省级报社记者在补充报道时 ,甚至引用了我们文中一个值得商榷的细节 :积水中 “最大的鱼有1米多长 ” ,证明我们逮住了三峡工程报道中的一条 “活鱼 ” ,关注到了被同行忽视的一个“盲点 ”。